秦 群 中建投租赁有限责任公司 董事、总经理
刘卫东 招银金融租赁有限公司 副总裁
俞雄伟 浙江汇金租金股份有限公司 董事长
雷继平 金杜律师事务所 合伙人
在今年实体经济发生变化的环境下，融资租赁在业务方向、现金流上面都有哪些新常态？风险又存在哪些变化？
赵宏伟：过去的两年间，实体经济处于下滑状态，融资租赁的压力也非常大。整个行业的资产不良率在上升，我们要积极去处理逾期等不良情况，处理好规模、风险、收益之间的关系。在资产的配置方面，我们今年有意识地进行了一些调整，提高了相对低风险、低收益的资产在我们公司整体资产中所占的比例；在资产管理方面，我们加强了对资产管理融资服务和人员配置，加强了资产处置和制度建设。
秦群：2014年行业比以往不同的就是，催收账款的工作比重比较高。客观上，一方面是经济退潮引起的，另外一方面是法律、市场的自由度还有金融市场的成熟度不完善引起的。我们自身所处的融资租赁行业，仍然处于一个初级往中级发展的增长期。从主观上来看，过去大家的风险意识和控制风险的手段上都是不强的。融资租赁行业存在资金收益和逾期收益，我们管理手段也是跟银行信贷有趋同性，没有建立起来资产管理这样特色的管理模式，整个行业重债权管理，轻租赁物物权管理，也造成了现在很被动的一个局面。整个资产管理我觉得是今后租赁行业的核心竞争力，在风险比较大的时候，我觉得信用风险是我们面临最大的风险。规模增长是一个方面，而最大的问题是有没有风控能力做这个事。
俞雄伟：公司从2007年成立，大概80%左右的资产都是建立在中小企业业务之上，以回租为主。现在中小企业回租约占10%，浙江省生存下来的好的企业对这方面又有需求了，所以我们在这方面跟厂家联合起来，哪些设备哪些厂家是安全的就可以做。又选厂家又选设备，从这个角度来讲，从原来的依赖信用变为现在慢慢地依赖生存价值了，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是怎么加深对所做业务所处行业的理解。如果对这个行业的盈利模式，风险模式有一个深刻了解以后，风险还是属于有办法控制的。
雷继平：目前很重要的问题，是售后回租这个业务中间所出现的法律风险。这当中包含三点：交易的效力风险；交易中间权利确定性的风险；交易中间债权人债权实现的风险。
交易的效力风险涉及到我们用做售后回租的标的物的问题。售后回租要符合融资租赁这种交易的典型特征，这种交易要求承租人关注标的物的使用价值。有两种情况可能产生风险：一是标的物在发生过程中，当事人并不是要使用这个物，不完全符合融物的特征；二是标的物没有所属权权属登记的，或者是所有权不可转让的。
售后回租过程中讲到权益确定性风险，是因为售后回租中权利最基本的关系，是通过买卖获得标的物的所有权。在这过程中存在一个风险，即这个标的物是不是多重买卖的标的物。这样一个风险目前有两个制度解决它：第一个是物权法第6条规定的善意取得的作用，第二个是融资租赁司法解释第15条的规定，要办理动产抵押手续。
刘卫东：银行系租赁公司的资产管理与风险控制，实际上是依托于母行的资产管理政策。在所有风险中，信用风险排在第一位。信用风险在这几年是随着经济波动而波动，新常态下经济下行，信用风险加大这也是一个新常态的问题。
第二是流动性，流动性风险就是授权资产期限作废的问题，这在银行业公司面临比较突出的问题。
第三大是市场风险。市场风险实际上就是面临利率风险、汇率风险，租赁公司还多一个租赁物价值波动的风险。
第四是操作风险，在新常态下，经济下行的情况下这个问题更加突出。
第五是是法律风险，租赁的四大支付之一就是法律。这个法律我想在实际业务操作过程中，第一就是租赁物的登记的问题，租赁物分通用设备和专用设备，通用设备像飞机、汽车等等级制度比较健全，但是专用设备这块尚没有登记，无法对抗第三人。从招银租赁来说小部分民营企业发现是有“一女二嫁”的现象，这块比较少，风险还可以控制。像美国、日本通过公示系统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这在我们国家暂时是没有的。租赁物对于全中国人来讲，一女二嫁、三嫁、四嫁都有。第二是真正出现风险时租赁物的取回，在法律层面上也没有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恶意的自由裁量权，各地法院掌握不尽相同。
今年承租人违约率大大增加，这类情况发展的趋势是怎样的？该如何处理？
刘卫东：我们这儿遇到的问题还不是很大，我们出的第一单风险是新疆的第一家纺织企业，地方政府有保护主义。我们是在上海注册的，通过上海法院去起诉，要在当地法院去起诉根本不受理。现在还处于政府希望引进新的投资者，重组这家企业，所以我们还在等待重组的过程中。
俞雄伟：从去年开始我们公司违约请款多起来，有的属于标的物好的，相对容易取回，所以不会有损失。有的当地政府为了安定团结，不让你取，这种情况比较麻烦，如果能取回的话风险是能覆盖的。
秦群：我们以前这种情况是非常非常少，而今年有两笔是通过诉讼方式解决掉的，所以当风险来临的时候，大家手段要快要狠。外部环境没有太大变化的时候，前期做租赁交易的时候要有抓手，尤其是经济下行的时候，你有抓手捏住他脖子，他知道疼的时候才会怕你们。当我们起诉时，往往我们是前期有抓手，打了官司就和解。
赵宏伟：在2012年之前我们没有采用诉讼手段解决逾期问题，从2013年到今年逾期问题明显增加。从我的体会来讲，我不大主张用诉讼方法解决问题，这里面存在很多问题。第一个就是立案难，第二个就是保全难，第三个就是费用问题，第四个是审理困难，最后一个问题是取回租赁物难、执行难。所以我深刻体会到融资租赁要发展，要依赖整个体制环境的改善。
雷继平：这是实现自己权益的一个路径选择的问题。权利主张的一条路是主张全部的租金，包括已经到期的租金，以及合同约定的将要到期的租金；另一条路是解除合同，取回租赁物，要求当事人赔偿损失。如果要强制支付租金的话，要明确保全财产的目的是保证权益的实现。在要求全部收回租金的过程中，自己拥有所有权的标的物，是不能自己拍卖来取得租金的，因此法院认为不能保全自己拥有所有权的标的物。如果要求解除合同收回租赁物，赔偿损失就可以对标的物进行财产保全。但是我们收回租赁物之后，租赁物应该和当事人违约造成的损失来清算，租赁物又变成折价时间上的不允许问题，所以这要求我们从风险防范角度，事先将折价方案放到合同中。另外以不损害他人的利益为前提去自己取回租赁物是民法所主张和支持的私力救济的方式，但在实际实施中存在一定的困难。
在银根缩紧的情况下，我们如何规避来自资金端的风险？
俞雄伟：资金来源这块，对我们来说现金流风险不太重，因为在各种手段融资的时候，期限都是匹配的。而对于承租人，真正遇到的问题大部分是银行抽贷。中小企业现金来源不足，一旦银行抽贷就难以还款。而从工业企业的还款角度来说，我感觉企业的应收账款增减，对工业企业的压力很大。
秦群：我们自身流动性没有问题，现金流一直都蛮不错。承租人这块需要注意的是有一些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真的主营业务没有问题，由于自己投资的公司（小贷公司、债券公司等）出问题，波及到他自己正常的业务，整个现金流一下就断了。
赵宏伟：实际上我是感受到今年资金的压力，原来渠道主要靠银行，比较单一，当达到一定规模，授信、融资的能力实际上是受到了一定限制。现在要发展融资租赁行业，并不是公司越多越好，而是说怎样由大的融资租赁公司带动这个行业发展，实际上已经有融资租赁公司出现风险导致银行对融资租赁风险更加谨慎，银行实际上关注融资租赁整个行业的风险。银行在调研之后，觉得融资租赁行业规模太大、鱼目混珠，又有些政策性不稳导致整个行业授信降低。实际上对于租赁公司来讲，客户的金融风险是其次的，我觉得最大的风险是流动性风险。控制流动性风险有效的手段，是怎么样尽快地拓展银行贷款之外的融资渠道，来让公司整个融资规模达到一定比例。
在银行贷款之外，租赁公司融资又有那些经验？
赵宏伟：从我的经验来看，资产证券化是要针对不同的融资租赁公司，不同的行业要有所针对性。因为我们融资租赁公司融资的成本还是相对来说比较低，但是从资产证券化的角度来讲，我觉得成本略高了一点。
秦群：我们中票和短融在起步的阶段，资产证券化马上也要批了。多元化的融资渠道是 保持今后不出现流动性风险最重要的手段。
俞雄伟：我们公司现在基本上还是以银行借贷为主。其他包括资产证券化和很多形式的合作成本很高、时间匹配长，要有一个大的资金池才能做这个。
刘卫东：从这几年走的路来看，前几年主要是银行的同业借款，没有走银行贷款，走的同业借款。我不鼓励这个，因为它的期限是比较短的，虽然资金成本比较低，但是时间成本高。金融债的话，周期太长了，我们第一笔金融债发的周期接近2个年头。再一个我们在境外发债，接下来我们还会走一些渠道和保险公司合作。
融资租赁公司有没有尝试过新的融资渠道？这其中的关键是什么？在P2P线上平台的融资，这当中是否存在法律风险？
刘卫东：这取决于资本成本，不要说12%，超过6%都难。
俞雄伟：我们想用P2P这个渠道，但是成本超过8%我就不会用。这当中最关键的还是渠道和期限问题。
雷继平：刚才谈到融资租赁公司来盘钱的这种做法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权益出售性质，第二个是缺了资金怎样去融资。我简单讲一下法律构架。
第一是权益变现的问题，如果大家关注上午提到融资租赁司法解释，第8条明确规定融资租赁项下的我们的出资人可以将自己的权利和义务转让出去的，我们的承租人对转让行为提出质疑的话，是不支持的，就是我们可以转让我们的权利。但是操作的过程中要注意几个细节：第一是你转让的权利，并不是转让了你全部债权实现的方式。如果只是一个债权的转让，你宣告债权到期，你要附带转让标的物的所有权才能满足他。第二是如果我们把租金债权通过信托的渠道进行资产证券化，让它发售出去，我觉得目前只要是我们的通道本身是符合监管规定的，这应该法律风险不大。第三是渠道，假如说我们通过P2P，因为我跟他谈话道路的是权益转让，你只是通过P2P平台转让债权，将我们的租金债权分格成可发售的均等物转给我们的债权人，严格来讲是违规发售和发放理财产品，违反了相关的规定。
第二块就是讲融资、发债，这都是没问题的。假设通过P2P平台来吸资这是高风险，是先有项目再吸收资金，这就有点像非法集资了，我们可以债权转上，但是原则上不希望通过P2P来吸资，这个确实争议很大。
秦群：融资方面主要涉及价格和产品，最主要是价格。通过P2P平台融资这当中也存在很多敏感的问题，可能我们要等到成熟的时候再做。
赵宏伟：总体上我感觉P2P现在很火热，但是现在跟P2P合作的融资租赁公司，还是比较小的融资租赁公司，而且在单体项目上比较小。如果不能解决期限问题和成本问题，与大型融资租赁公司的项目合作会比较困难。但是不排除互联网金融在将来发展的时候，在整个P2P把它做大的时候，在这两个方面有改进，这样对我们大的租赁公司来讲是有机会。法律风险和经营风险是两个范畴，，从国有企业的角度来讲，在这个问题上是相对持一个谨慎的态度。
在接下来面对新的经济状态和实体经济的形势下，我们在资金生产和投放上需要哪些配置的转变？
刘卫东：两年前，我们从资产配置逐步地往精细化目标在走。也就是说我们从周期性来看，我们从强周期行业逐渐地往弱周期来推进。这一块我们公司有四大板块，第一块就是大交通包括物流，第二个就是大的健康医疗，第三个就是大环保，第四个就是大消费，实际上招银租赁这四大板块是在弱周期板块上加大力度，这是两年前就开始着手的战略选择。对于风险有四大要素：识别风险、衡量风险、缓释风险、监测风险。弱周期行业从四个方面来分析，比强周期要小一点。
俞雄伟：我们完全是从生产型转成结构重组，往专业化、特色化方面转，一是是节能环保为主业，二是以生产型转到消费型为主，第三块是技术储备。
秦群：2010年的时候，我们主要是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节能环保、新能源和交通这几个行业。目前经济下滑，我们其他没变，就是装备制造这块业务完全是填补国内空白，或者是整个系统上有竞争能力的，有技术的去投。对于环保这块我们也是高度关注的，环保这块的市场还蛮大，这也是大家都看好的。
赵宏伟：我们因为是一个制造产业的背景，首先我们肯定定位在交通运输。各个大的租赁公司都在做这一块，航空这块是我们的本，所以这块还是会占到我们公司很大的比例。接下来会关注怎样提高这方面的收益率，从融资租赁转到经营性收益，从国内市场转到国外市场，这些都是比较大的挑战。从其他行业来讲，我们关注的汽车行业也是属于交通类的。到目前为止，我们对消费类的还没有打算进入，将来很有可能在制造业方面包括能源方面深入一些。
雷继平：法律服务是根据市场定位自己的服务方向。今天我学到商业信息，从你们讲到的未来四大发展模式，我感觉到未来法律服务市场也会紧密跟踪这样一些投资方向，资产变向的模式，对我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信息。
随着融资性租赁、售后回租这类融资性业务比例的降低，经营性业务比例的上升，公司的法律风险或者法律的处置上会有什么问题？
雷继平：从目前发生诉讼风险的纠纷层面上来看，真正融资租赁的权利不确定性最大的是融资租赁。简化债权债务关系来看，融资租赁公司是债权人，哪有债权实现不了的，但是在售后回租就有这个问题，一旦发生效力风险、权益风险的话，原来的担保不肯还，原来约定的按照合同收取租金的条款法院也不支持，最后将它简化成企业间的借贷，而企业间支持的利息是一倍利息，支持的担保只是1/3的担保权益，这样的话租赁公司就面临比较大的经营风险。对其他的问题判决书上应该是全部都可以得到支持。
未来展望
赵宏伟：我希望是我们继续能在这个行业当中起到领头的作用，另外也能够在专业化方面能够有新的进展。
秦群：我觉得明年的租租合作是一个方式，也愿意和同行们合作，各自发挥各自的优势。
雷继平：我是希望各位把我们的法律服务提前到你们的交易设计之初，而不应当把它放到风险发生之后。
俞雄伟：我们公司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能做出特色，在市场上被大家接受和认同。
刘卫东：从市场来讲，我们希望明年在国际化市场有所大的突破。在管理上，包括行业选择上，我们希望精耕细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