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位资管大哥,他是像风一样的男子,从体重来看,叫龙卷风更准确。
龙卷风大哥,生肖年月不详,只晓得其年轻时和孔繁星、张朝晖、卓逸群等租赁元老一起吃过饭、吹过牛。哪怕是尚福林、郭树清等一众监管大哥,他也时而能攀上话,帮人递张名片求个业务啥的。
不同于他嘴里经常出现的这些人物,龙卷风大哥如今人过中年,还在帮人做资管工作,还挂了个副职。在做资管工作之前,他年轻时干了最长时间的工作,却是做业务:他做过设备,后来做平台,然后又做设备。
龙卷风大哥人么,专业能力很强,坏倒也蛮坏。逾期的客户不管不问,逾期率一度可以到30%,等老板问起来,人都快炸毛了,龙卷风大哥便大手一挥,用深邃的眼神和充满磁性的声音让老板镇静下来,那种声音,就连男人听了也会发春。
等逾期两个月的时间一到,龙卷风大哥便站在公司最空旷的位置,悉数打电话给逾期的客户,让今天还钱,否则就收设备。那么多无知的客户,总归有几个是人妖,连龙卷风大哥如此好听的话竟然也不听,照旧逾期到第二天。
第三天上午,还是同样的位置,龙卷风大哥站的笔直如松,眼睛盯着窗外的陆家嘴江景,然后电话铃声便响个不停。龙卷风大哥和我说那些电话都是来自他的马仔,因为龙卷风大哥第二天晚上已经派人把设备偷摸着拖了回来,要是工厂的设备,就找离工厂不远的隐蔽地方一扔,做完这些,马仔们才能给他打电话。还有去拖卡车的马仔,高速上把卡车逼停,后面有挂车的,直接给卸在高速公路上,然后通知客户再派一个车头来取,马仔只把车头开走。碰到听话的司机,扔给他两百块打车,碰到不听话的硬茬,就三五个人从金杯车里出来给他打一顿,把人随便往高速上一扔,然后把车子开到隐蔽的停车场就行,做完了这些,马仔们才能给龙卷风大哥打电话。
下午,龙卷风大哥的电话也是响个不停,再给他打电话的,就是先前那些逾期的客户了。他们求龙卷风大哥,求他还给他的设备,因为逾期的租金在打电话之前就已经还上了,不信可以让财务去查。龙卷风大哥当然信,因为这个节骨眼没人骗过他,他犹豫没有说话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他停了下才轻轻说“不,你还的只是租金,你还要还我们的罚息、拖设备的人工费、误工费,具体金额我等下让其他人给你电话”
于是,每次临近还款日,公司总能得到一笔意外却又经常性的收入,这就是龙卷风大哥的能力,也是他坏的地方。龙卷风大哥说的这些,都是发生在五六年以前,他现在已经不这样干了,他有其他更合规的做法,但坏还是坏的。
而那些被龙卷风大哥拖过设备的客户们,仿佛自此改了性,该喜欢男的喜欢男的,该喜欢女的喜欢女的,从此治好了人妖病,而且也自此都喜欢上了龙卷风大哥,并和他成为了朋友。于是以后无论到任何省份、任何城市,凡是被龙卷风大哥催收过的地方,龙卷风大哥就有吃不完的饭,唱不完的k,摸不完的姑娘,而龙卷风大哥从不花一毛钱。
龙卷风大哥其实不喜欢做这些,他有一天拉住我,那声音我无法抗拒,他说他还是喜欢做业务,很累很单纯!我不懂,我说做资管多好,客户都成了孙子。“业务做得好,最后成了资管;业务做不好,最后也成了资管”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闭眼往身后椅子上一躺,面前仍是那片高楼耸立的陆家嘴江景。独留我,盯着他,沉迷了好久。
后来,在我离职之前,龙卷风大哥就先走了,听人说,他还是做了资管,在别的公司。
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年轻时,无所谓能力高低,业绩好坏,只要还有梦,我们就可以做业务;可等一个业务员老了,如果他还没成为孔繁星、张朝晖、卓逸群,也无所谓能力高低,业绩好坏,他的身体和他的心,便都没法再做业务了。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突然想起北岛的这首诗,送给全体租赁业务员,也送给曾经和现在的龙卷风大哥们。